被遺忘的悲傷 91

每一個作家都有他自己的堅守與追求。這是從意識高度上來衡量的，這種意識對於文學方面的體現而言，創作就不再是興趣或者愛好了，而是指作家在文學追求過程中，自己形成的獨特的意義。這種追求就是所謂的藝術追求，彰顯著一個作家的創造力或獨創性。一個對自己負責、對文學負責的作家，無論水平高低，有名無名，都應有他自己最基本的堅守和追求。對於甘肅作家張黎明先生的創作情形應當怎樣評判呢？筆者通過認真閱讀張黎明的長篇力作《前途無量》，初步有了如下的理解和領悟。

張黎明為人憨厚、穩重而內斂，凡事有自己的想法，不人云亦云。他是我高中時的同學，後來工作和生活的地方都與我很近，所以我對他的情況較為熟悉。他大學畢業後在師範學校任教9年，之後在市委大院做行政工作9年，2003年剛至不惑之年的他，竟突然放棄令人羨慕的公幹，隻身去北京闖蕩，直至VEDA SALON 好唔好目前一直在一家文化公司供職。他的勇氣讓我感慨萬千，佩服有加，也深感做一個真正文人的不易。

作為一位文學寫作者，張黎明從1985年大學畢業起，就在報刊上發表小說、散文等作品了，幾十年積累下來，也有了900多篇。十多年前他出版的散文集《瞬間的燦爛》，我曾經拜讀過，那時他主要寫散文、隨筆。近期由群眾出版社推出的長篇小說《前途無量》，初稿早在2002年就完成了，但是直到不久前才正式出版，可見他也是十年磨一劍。他為自己文學的追求與堅守，付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艱辛，由此可見一斑。他傾注的心血如冰山消融，無論凍與暖，都非一朝一夕而所能成就。

《前途無量》究竟為讀者提供了什麼呢？我從閱讀中感悟到，張黎明以現實主義的創作筆法，開門見山而又冷靜客觀地描繪了一幅官場風景圖。他實際上描繪了大西北的一個市、一個縣、一個鎮、一個村的真實生活情景：市是高城市，縣是長河縣，鎮是高坡鎮，村是榆樹灣村。在市、縣、鎮、村這四個節點上，上有市委書記，下有村支書，正面有清正廉潔的好領導，反面有徇私枉法的腐敗分子，所有的小說人物就像一大串葡萄，裝在一個玻璃容器裡，他們自己看不清自己，讀者卻對其一目瞭然。這個容器的兩頭，一頭沿伸到省廳大院，一頭連接著鄉村大地，在有限的空間內，展現著豐富的生活百態。裡面的人們，由於所處社會和生活位置的不同，各自的人生軌跡和擔當的角色不同，使他們有大紅大紫的，也有黯然失色的，有春風得意的，也有失意辛酸的，總之，他們神態各具，心思不一。作者善於像刺繡一般，將豐富的生活細節連綴成篇，讓讀者在不知不覺之中，進入他設計好的故事迷局之中，讓人時而啞然失笑，時而拍案叫好，讓讀者似乎也行於其中，是一個自覺不自覺的人物之一。縱觀整部小說，不算尾聲，整二十八章，可是寫了不到前十章，作者就讓所有近百名大大小小的人物躍然紙上，如點名報到，很好地解決了長篇小說人物不能及時出場的瓶頸性難題，這一點充分體現出作者在立意構思、謀篇佈局方面的功力。

其實，作者在橫向上重點寫了四五個重大事件，用朱慰祖的愛情、婚姻變遷作為縱線，將這些事件有機地串起來，從而推動小說故事向前發展。在市裡這個層面，小說主要寫對上如何周密安排迎接省上項目檢查團，對下如何嚴格部署查處建築腐敗案，同時如何進行機構改革。在縣上這個層面，小說主要描寫包工頭何建明，如何與個別腐敗分子相互勾結，在住宅樓建設中偷工減料，結果造成樓塌人亡的慘劇，同時也反映縣上為了爭項目、拉投資而煞費苦心的窘境。在鎮和村這個層面，小說主要通過對楊彪跑官的描寫，反映不正之風如何侵害著社會的肌體，同時也寫到村上為了迎接檢查，而不惜發動群眾借牛裝點門面，弄虛作假，糊弄上級。每一個層面上的生活圖景，相互交疊而又搖曳多姿，構成了一幅耐人尋味的風俗畫卷。作者圍繞這些大事件和小故事展開情節，到底要表現一個什麼樣的主題呢？那就是，似乎人人都被一台巨大的卷揚機捲入到權力場中，官本位的意識仍然在人們的頭腦中根深蒂固。這方面的代表人物是楊彪，也可以說是何建民，舅舅和外甥倆人為了跑官，除了向手握重權者行賄之外，向熟悉官場運作規則的人咨詢外，還算命問卦，求神誦經做法事，真是為了陞官而無所不用其極，令人歎為觀止！

讀這部小說，筆者感到作者就像手裡提著一面鏡子，讓讀者從中看到了一出情節波瀾起伏的悲喜劇。作者沒有直接指責任何人，也沒有給人物貼上好壞的標籤，但是讀者仍然能從他冷峻犀利、不動聲色的描寫中，感受到作者的感情傾向。他只真實客觀地表現現實生活，平靜地揭示人物思想、感情的來龍去脈，把生活的真實細節擺在讀者面前，讓讀者自己去做評判，去做結論。筆者以為這是這篇小說最成功的地方之一，也是作者寫作功力日趨成熟的標誌。

當然，小說也存在著明顯的不足，比如，某些過於細膩冷靜的細節陳述中，顯露出了小說情分的寡淡和蒼白，也影響了小說藝術的效果和魅力。另外，小說最後的尾聲純粹是畫蛇添足之筆。希望作者在後面的創作中能夠更加努力，在小說思想性和藝術性上做更大的開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