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首映當天我就去看了,用電影中的陝西方言來形容觀影感受就是——好的很,美著呢!這部被稱為「中國最難拍的電影」能在大螢幕上得以呈現,你不得不佩服王全安導演的深厚功力和過人膽量。看過這部書的人都知道,書中有很多露骨的情愛描寫。

如果你是衝著書裡這方面的內容奔去電影院的,那肯定會失望而歸。導演對情愛戲的處理很節制、很謹慎,僅有的幾個鏡頭也唯美華麗、賞心悅目。一部好電影就該這樣,對情愛既不迴避、也不刻意把它當成賣點。大多數觀眾的興奮點也不在這之上。

這部電影從一誕生就被各路媒體形容成「民族史詩大片」,我想這跟原著小說留給人的磅礡印象有關。真正看完影片,你會發現這是一部唯美大氣、意蘊豐富的文藝片。

有人說把文學名著搬上影視屏幕,就像把金黃的麥田濃縮成幾塊餅乾。從這話不難看,拿文學名著改編影視作品的困難、吃力和不討好。小說《白鹿原》洋洋灑灑數十萬字,描寫了從清末民初到建國之初半個世紀的時間裡白鹿兩大家族三代人的恩怨紛爭。這樣一部時間跨度大、人物關係繁雜、敘述線索明暗交織的作品,排成上百集的大型電視連續劇都綽綽有餘。但要濃縮成三小時的電影的確有點困難,影片為了敘事結構的緊湊,把原著中一些重要人物直接刪除,如水先生、白靈,並且在時間跨度上只截取到了國共內戰時期。這也難怪,畢竟電影作品承載不了過於龐大的敘事結構。如果王全安能把黑娃、白孝文、鹿兆鵬的戲多加幾場,像魏德聖拍《賽德克?巴萊》那樣分成上下兩部,我想效果更棒,至少不會讓人感到結尾倉促。但在這個商業社會,電影不僅是藝術,更是生意,每個導演不得不考慮經費、審查、檔期等因素並做出相應的妥協。

撇開原著小說不談,回歸到電影本身來看,這的確是一部精彩紛呈、厚重大氣的片子,特別在近些年粗製濫造的內地電影中獨樹一幟。

影片一開頭就是成山成窪一望無垠的金色麥田,一群彪悍精壯的關中漢子光著膀子,頂著太陽,奮力揮動著手中的鐮刀。隨著情節展開,類似這樣的溫情感人場景變多,比如小時候的孝文和黑娃在麥田里舔著冰糖,童言無忌的可愛;比如胸前掛著木兜的黑娃跟在父親身後播散種子,當聽到父親說要主家幫他娶門親時的硬氣拒絕:「我不要他的錢,我就不想和你一樣麼!」比如黑娃蹲在地上大口吃著小娥為做他的面,紅著臉結結巴巴說的那句:「嗯,好吃,好吃的很。」還有一場戲是兆鵬和黑娃、小娥在窯洞裡邊吃麵皮,邊探討蘇聯、自由戀愛、祠堂、共產主義時的好玩場面。

憨樸直白的陝西方言也是影片的一大亮點,不經意間就能使人會心大笑。《白鹿原》上撕心裂肺的秦腔和火爆激烈的粗口也蔚為大觀。反應陝北風土人情的電影很多,但在一部影片中聽到如此密集的陝西粗口還只有《白鹿原》。那些鏗鏘有力、與褲襠緊密相關的字眼被劇中人爆出來還真是解氣、解恨,其效果足可媲美陳凱歌的《黃土地》中熱烈喧鬧的鼓點。使人恍然大悟——普通話罵人不過癮,以後見到不順眼的人,遇上不順心的事,就直接來一句:「滾你媽的屁!」

看完這部電影,你必須承認王全安會挑演員。《白鹿原》中的演員個個出彩,他們操著陝西方言,本色出演。張豐毅的老成持重、吳剛的狡詐滑稽、段奕宏的悲情蠻橫、張雨綺的俊俏性感、白孝文的忠厚木訥、劉威的愚昧殘忍、郭濤的樸實精幹都很好的完成了各自人物的塑造,就連那些扮演流寇遊民的群眾演員都形神兼備、活靈活現。

《白鹿原》臨近結尾有場戲給人印象深刻,田小娥和白孝文在賭場輸光全部家當後,白孝文醉醺醺的攤在床上,田小娥在燈籠發出的一團紅色光暈裡,捏著蘭花指,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和著皮影戲依依呀呀的唱腔。這場戲可謂是整部影片的神來、點睛之筆。在社會動亂、民不聊生的時代背景前,劇中人就像那些皮影戲中的人物一般,襯著昏濛濛的燈光,唱著各自的淒涼,與世浮沉。腰板很直、恪守祖訓的白嘉軒駝了;見風使舵、爭強好勝的鹿子霖瘋了;愚昧殘忍、無能透頂的鹿三吊了;反叛的黑娃不想和當了一輩子長工的父親一樣窩囊,最後當了土匪,也只能在白嘉軒又硬又直的腰桿上整上兩棒發洩怨氣;勇敢追求幸福婚姻的田小娥在白鹿原進不了祠堂,被人玩弄死於非命……

瘋癲後的鹿子霖站在牛車上,自顧自的喊叫:「白鹿原上麼好人!」那麼,在這個一環套一環的悲劇連環套裡,誰有是真正的壞人呢?!

「咿——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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